愧疚二十多年

上班时看见陈妈妈。

我一直对这个女人心存歉疚，从我小学二年级起。（这该是个怎样的感觉？一个女孩从小对你感觉歉疚？）

事情原委是这样。
我小时候会随妈妈上菜市，谁都知道菜市总是充满是非，菜市里的阿姨们都是睡在另一个阿姨床底下的。我记得有一次，听见有个不认识的阿姨说起了陈妈妈（陈小子是我的同班同学），她说陈妈妈是老姑婆，陈同学是买来的。试问当时天真无瑕的我，哪里知道事情轻重？我把事情记在心上，希望往后会有机会说出来给别人听。

结果没有过很久就让我逮到机会了。

有一天陈同学没有来上课，老师（我忘了她的姓氏，我想我是故意忘记掉的，she is such a bitch) 问其他同学知否为何他没来，没有人知道。老师于是继续问，陈同学的背景有人知道吗？我马上兴奋地说“我知道啊，他妈妈是老姑婆，他是买来的！”

全班静了下来。

我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下就住了口。可是老师像发情的猫，马上换上很友善的脸（八婆脸），拉着我的手，要我把知道的都告诉她。我站着哭了起来，老师一直问，结果我一直重复说他妈妈是老姑婆，他是买来的。

全班同学都看着这一幕。

第二天，陈同学来上课。我心虚地不敢和他说话，老师进来以后，先是问他为何昨天没来上课，他回答说他伤风很严重，他妈妈说不可以来学校传染其他人。我在那个时候只希望老师赶快开始上课，别再问了，可是老师没有。老师在40多个小孩面前，做了一件非常可恶的事情，她在40多个小孩面前，问陈同学“你爸爸有在家吗？”，陈同学呆了呆，回答说：“没有，爸爸出海。”老师穷追不舍：“你妈妈说的吗？”，陈同学回答是，老师再问，你见过他吗？陈同学回答没有。

40 多个小孩，都懂事地不作一声。我生平第一次被出卖，发生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八婆老师那时候少说也有35岁，成熟度竟然比不上40多个小二小孩儿们。

就这样我对这对母子愧疚了二十多年。

对不起陈妈妈。我常常看见你，可是从来没有碰见过陈同学。我真诚地希望你和他过得好好地，也希望这些年来你生命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像菜市里睡别人床底下的阿姨、像我这种惟恐天下不乱的小孩，和像老师那样不成熟的死八婆……

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