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非常喜歡紐扣結。鑽研年半才成功以銀綫製成的紐扣結。這裡面應該還有發展空間。
這幾天我一直想起外婆。母親剛對我提起，說外婆精通女紅，她之所以不識字是因爲基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説法…… 那些其他該懂該精的她無一不曉。外婆是典型的嫁錯郎典範，男人一嗜賭就什麽都甭說了。
說回來，我之所以向母親提起外婆，是因爲無意間又提起不久前發現的一件娃娃衣服，外婆裁的。那衣服剪裁結實，摸下去便知道是雙層布，利害的是衣服就像傳説中的無縫天衣，袖子袖口和衣擺，完全沒有針口，唯一的銜接處在衣領，但也被巧妙地掩飾得很好，還是看不見銜接。我拿著衣服前後端詳，怎樣也理不出一個所以然，到最後看到眼睛發酸，於是擡眼問媽，外婆怎麽會這些啊？
母親回應說：“外婆本是千金小姐，從小接受嚴格訓練，但所謂的學習女紅，說白了不過就是站在外太婆旁觀看揣摩，有時一站一整天，可是一刻不能放鬆，因爲到她正式下手刺繡時，每刺錯一針就會被敲手指頭被罰。”
我沒看過外婆的十字綉，我開始打十字綉時外婆眼睛已經不好了。但她那時拿著我綉的十字綉，看了看后說：“以後你收針，要把綫藏在綫裏面。還有，針路要從一開始就決定好，打直綉的話，就一律打直，那樣的話不但能省綫，還能使成品前後看起來都一致。”我那時候綉十字，其實就是包裝好的半成品，什麽顔色的綫要用多少的量，全已經一一打理好才賣給你，圖當然也已經擬好。外婆說她那時代就什麽都沒有，只有不同顔色的綫一堆，她們直接就在十字布上開工數格子，沒有草圖沒有事先擬好這囘事。但她們還是能綉龍綉鳳，還能綉佛祖與觀世音。
我不知道這些絕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在歷史中掉了去哪裏，那這些到底是怎麽沒落了的呢？我曾經問過外婆那些綉好的龍與鳳到最後要來干嘛，她說：“拿來當窗簾布啊，就是那樣才非得前面後面看起來都一致不可。”
我想後來我會對細節上吹毛求疵、極度講究、龜毛、不苟且不馬虎，也許就是因爲年少時與外婆一席話，授教了並且，根深蒂固。
外婆老得太快而我出世太遲，如果今天她還活著，她將是世界上最懂得欣賞我成品的人，她懂，因爲她知道過程。但啊，知音難尋呢。也許將來有一天我的後代裏面會有一個，坐在他/她那個時代最入時的表達自己管道（像我今日通過部落格），告訴他/她那個時代的人關於我的事跡。但這次也許會有所不同，我把我會的都已經記錄起來，寫下，100 年后，我寫過的教學就會變成免費的大衆資產，只要他/她要，他/她隨時可以看見我的“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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