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米

我長這麽大，只問過一次米，因爲外婆離世，我走不出來，常常說不到兩句就決隄，直到母親帶我讓我與外婆做了一次關鍵性談話，我從此接受外婆去世、並對她的離開釋懷。

 

這次，由表哥轉述。

 

舅母不讓問剛去世的舅父，於是表哥只請了外婆。

外婆一上來，在表哥還來不及問些什麽的時候，已聲淚俱下猛捶胸口，邊哭邊說：“可惜啊阮的兒子已經與阮一起，伊有壽七十一，但阮晚晚鎮守老家，看著伊日被罵夜被罵，伊求阮帶伊走，是阮把伊帶走。今年恁無人來掃墓，阮人無人怪恁，但恁明年就要去掃，風水是恁人的恁聼有嗎？”

 

我靜聽，心中何止惆悵兩字了得？

 

母親說七月的時候我們去問一次吧，如果確定真是外婆帶走舅父，就要開罵。我說，要怪外婆麽？你也聽見舅父鄰居怎麽說舅父那寶貝兒說：“今天我拜祖宗，明天我就拜你。”這樣詛咒的話也能對自己的父親說，這樣的事，我們只是用聼的都覺得不能忍受，何況是外婆晚晚在看？

 

在非常時期做非常事，外婆逼于無奈走下策，我們應該體諒。出殯那天，師傅要舅父兒女行了個大禮*來送他們的父親一程，他們之間，已經不拖不欠。

 

話説回來，那樣詛咒別人的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是不是《意難忘》看太多？這樣的話也只有閩南語台劇才會有的吧？

 

* 幫舅父超度的師傅是舅父兒時玩伴，也是鄰居。師傅在出殯當日為舅父做了一個無聲的聲討：當棺木移進汽車車尾箱后，司機先行把棺木載到街頭，師傅則轉頭要那幾個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女從家門口，四肢著地，一路爬到街頭，直到能踫到棺木車爲止。這樣的大禮，我在爺爺去世時看過，那是舊時候人們對禮節萬分重視時行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