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城市，高大是罪。

我常常覺得這城市不適合長得高大的人住。

我 15 嵗時就長成現在這個身高，也在那年發現站著洗碗會腰痠背痛，抹地板也會，然而華人子弟向來對一切逆來順受，所以我倒不曾思考過“爲什麽會痛”這件事情，直到我從墨爾本囘來這土生土長的地方，才忽然知道了原因 —— 這裡一切，都造得太矮，連抹地板的棍子也奇短無比，我才發現原來我洗碗是彎著腰洗的、掃地是彎著腰掃的，抹地板是彎著腰抹的。

 

我的朋友 G，長的高大威猛（雖然比我堂弟稍矮，但我堂弟 194cm 的變態身高……），背部總是挺不直，我正納悶，卻在與他吃午飯的時候明白了。需知我是個長年受背部疼痛折磨的人，近年來我無時無刻提醒自己要注意自己的站姿坐姿，只求背部脊椎的骨頭不要再胡亂移位，但就發現了一個奇特現象：只要你身高過 160cm，當你挺直腰骨坐下，無論你是在戲院裏面還是在餐廳或是街邊大排檔，那樣直直坐著的話，肯定會出事：在餐廳坐直，變鶴立鷄群 —— 碗碟杯子要擧高，食物也要夾高（這人是患有脊椎僵直症嗎？）；在戲院裏面坐直，即噓聲不斷；人說“崩口人忌崩口碗”，所以當我看見 G 背部挺不直，我就覺得礙眼。直到我們在餐廳裏面坐下來，我親眼看見阿 G 那麽大一個人，竟得把腰折下，將上半身体彎下，直到他壯碩寬大的胸膛幾乎貼上桌子邊緣，直到他的迷人下巴幾乎貼上桌子上的碗碟，原來他就是以那樣的姿勢，去吃每一頓飯！

 

我問他爲何不把碗舉起才吃，他就坐直了腰骨示範了一次，媽呀，那碗竟然就在我鼻子的高度左右懸住。

“能這樣高調地吃飯嗎？”G 問？

我搖搖頭。他無可奈何地笑笑，就又彎下腰，將下巴再次降低到幾乎會碰上桌上的碟子，繼續將食物一口一口地送進嘴裏去。